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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挖坑 周澤冰與苗祁在楊景澄身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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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澤冰與苗祁在楊景澄身後,互相對視了一眼。面上看,秦永望的吩咐並無奇怪之處,然則任何時候做事總得有個目的。光吩咐楊景澄審案,可是往哪處審、要甚結果全不告訴,他才來的新人該如何下手?兩位老油條心神電轉,不知這算不算下馬威,皆緘口不言。

一行人趕回了北鎮撫司,剛巧碰上了押送的五六所正在往牢裏關人。楊景澄拿起方才秦永望交予他的名單,對五所百戶曹星漢道:“這幾人單獨關押,堵好他們的嘴,仔細別叫人自盡了。”

曹星漢答應了一聲,立刻將張繼臣的長隨書童點出來,命人分別關進了單獨的小囚籠裏。這般單獨關押的地方,空間狹小,四處皆貼了木板,難以撞墻而亡。再用草繩穿過嘴往後腦勺上打個結,並把雙手束縛在背後,便能避免犯人尋短見了。

楊景澄仔細看著曹星漢將重點關註的幾個人安置妥當,頭一件事並不是著急忙慌的審案,而是點出了二十個力士,分做了四班,日夜輪替看守。然後想了想,回頭對跟在身後的苗祁道:“這二十個力士我便交予你負責,但有風吹草動,他們便報與你知。

你則逐條分辨,按輕重緩急排序,無事則每日一報,有事則每時辰一報。你須得牢記,眼下這些皆是要犯,你辛苦幾日看好了他們、或是得了甚線索,我自有賞;倘或叫他們自盡或是咬舌不得說話了……”楊景澄的聲音倏地冷上了三分,“我便送你與他們作伴去。”

苗祁張大了嘴,不是說好的要你審案的麽?怎地變成了我的首尾了!?

楊景澄也不需要苗祁的回答,錦衣衛既然是衛所,自然講究軍令如山。上官當著眾人委派了苗祁,他不樂意也得樂意,若想仗著資歷老不聽使喚,他也不介意燒一燒新官上任的三把火,順便把官威立了。

周澤冰一個激靈,這位主兒不好糊弄。忙趕上前道:“世子,你看卑職能做什麽?”

楊景澄笑笑:“莫急,這幾日忙的緊,你休想躲懶。”

苗祁回過神來,苦著臉道:“大人有命,卑職不敢不從。只是卑職大字不識一籮筐,您說的輕重緩急我寫不出來。”

楊景澄一挑眉:“你好賴是個百戶,竟不曾讀過千字文?”

苗祁撓頭:“卑職自幼家窮,不曾上過學。襲了我爹的百戶後,方在衙門裏認了幾個字。您看……”

話音未落,站在楊景澄身後的周澤冰死命的朝他打眼色。他算看出來了,休瞧楊景澄年紀不大,行事卻有條理。苗祁想借著不識字推諉,是把楊景澄當傻子麽?

果然,只聽楊景澄輕笑一聲:“一個百戶所,總不至於個個不識字。我才來不知情狀,周總旗,你推舉一個?”

周澤冰暗自嘆了口氣,趕上前道:“卑職倒是上過幾年學,便由卑職給苗百戶打個下手吧。”

楊景澄點點頭:“甚好。”說畢,掏出了兩塊銀子放到周澤冰手裏,道,“天寒地凍的,兄弟們辛苦,這些錢與大家夥兒買碗熱湯。”

聞得此話,苗祁心中暗道不好。他的品級比周澤冰高,按說打賞的銀子該他來分配,楊景澄越過他直接給了周澤冰,明擺著當著眾人敲打他。偏周澤冰是郡公跟前掛了號的人,將來不定有怎樣的前程,不好得罪,這口氣只得咽了。

周澤冰也是如芒在背,心道:祖宗,你拿錢撒性子沒什麽,別拿我當刀行不?可他更不敢明了拒絕,只能硬著頭皮接了。

新調來的二十個力士倒是個個笑開了花。時下百姓人家買賣東西多用銅錢,一年到頭未必能見銀子長甚樣。他們北鎮撫司是肥水衙門,便是最底層的力士,一年少說四十兩。在百姓裏算的上殷實的了。

然而京城居大不易,這四十兩養了一家老小,能剩的零花不多。往日上頭有賞,攤到眾人頭上,能叫他們喝點紅棗熱茶就算不錯的,而楊景澄給的那兩塊銀子,少說有四五兩。夠他們在大冷天裏喝足熱熱的肉湯了。不由在心中暗讚,這位主兒出手好生大方!

其實楊景澄能比他們想的更大方,奈何銀子沈甸甸的,他懶的掛在身上。平日裏拿著他零花錢的龍葵又在養傷,沒跟出來。龜甲身上的幾個銅板掏出來簡直寒磣,二十幾號人馬先拿兩塊銀子湊活著了。

楊景澄明白,想要旁人用心替他幹活,除了官威之外,便是賞錢了。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不單眼下,只要大家夥知道他手頭寬裕,時日長了自然有了人心。這也是富家公子比貧寒士子當官容易的緣故,銀錢開道,比殺威棒好使的多。只是,他家中雖富,總動家裏的銀錢到底叫人看輕,還是得尋個來錢的營生,自食其力方是上策。

處置好要犯,楊景澄悠哉悠哉的往外走。秦永望挖的坑連苗祁等人看的出來,他自然也心如明鏡。沒見他為著葉欣兒能在家中立威,花了多少心思麽?尋常瑣事也就罷了,既是要犯,倘或他為上官,恨不得事無巨細的講清楚,生怕手下誤了事。哪有三兩句含糊話交代給下屬就撂開手的?逗誰耍呢!?是以他壓根不打算開審,只看好了人,要殺要剮,隨上頭折騰。

不過,就如苗祁無法抗命一般,秦永望親交代下來的活兒,他也是不能不幹的。只是審案嘛,也沒誰規定非得從刑訊逼供開始。一間間的囚籠從身邊掠過,忽然,他似感受到了什麽,腳步猛的頓住,朝左側望去。

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進入了視線,楊景澄輕笑,原來是文正清的元配裴氏。

裴氏的雙眼登時射出怨毒的光芒,文正清與長子文思敏在刑訊中相繼而亡,次子和幼子也是渾身重傷奄奄一息。她每日聽著間壁傳來的哭喊心如刀絞,卻無可奈何。一切的一切,皆是眼前之人所致!她早知女兒所托非人,卻不曾想這人害死了她女兒,還要害死她全家!

文正清案牽扯甚大,始作俑者的楊景澄並不敢過於關註,以免牽連自身,是以並不太清楚文家現狀。不過詔獄這等地界兒,進來了能囫圇出去的屈指可數。眼下裴氏能精神奕奕的瞪他,反倒叫他很是意外。這裏沒有心慈手軟的主官,留著裴氏,大概有別的處置?楊景澄懶的猜,更懶的多理會這狠毒婦人,調頭徑直走人。

“你不得好死!”淒厲的叫聲在身後響起,裴氏尖銳的詛咒,“你不得好死,你斷子絕孫,你們全家都斷子絕孫!!”

此言一出,左近的空氣瞬間凝固!跟在楊景澄身邊的錦衣衛們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,直沖腦門!幾個膽小的開始腿軟,兩腳哆嗦的已然穩不住身形。在場所有人恨不得當即撞墻,把方才聽見的話忘個一幹二凈!在本朝咒宗室段子絕孫,這女人是想拉著大家夥兒不得好死麽!?

楊景澄停下腳步,轉身道:“你想九族皆亡,就盡管罵。到時行刑前,我必把你的言行一五一十的告知你家親族,叫他們死個明白!”說畢,喝令獄卒,“還不堵了她的嘴!”

被裴氏一聲咒罵嚇傻的獄卒趕緊招呼人開了鎖,七手八腳的把不住叫罵的裴氏制住。心裏暗想,回頭便把這婆子弄死,省的牽連他人!

先前在外把楊景澄請回來、之後一直跟在他身邊跑前跑後的小旗嚴伍小心翼翼的道:“千戶,這……如何處置?”

楊景澄心頭火起,鐵青著臉道:“使個人去打聽裴氏的父母是何許人,養出這般女兒,想必父母也不是甚良善之輩!”說畢,猶不解恨,再次吩咐,“她兩個兒子若活著,拖出來當著她面給我活活打死!”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婦,罵他也罷了,居然當眾咒罵他家斷子絕孫,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的慘案!雖說文家出了個文正清,可誰家沒幾個敗類?九族中的眾人何其無辜?現唯有把矛頭指向裴氏父母兒子,盡可能的保全人命。只他人輕言微,不知這招有沒有效了。

很快,空氣裏彌漫起了烤肉的焦香與淒厲的慘叫。看守文思訥兄弟的獄卒手腳麻利的動用了烙鐵。被堵了嘴的裴氏奮力的掙紮,喉嚨裏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響。本就被打的迷迷糊糊的文思訥兄弟,此刻又遭重刑,當真生不如死。然他們落在了刑訊老手的手裏,想死又豈是容易的事?他們有的是手段拖上十天半月,能把人折磨的下輩子寧願投胎做畜牲!

小廝龜甲朝後吐了口唾沫,紅著眼道:“世子,我看他們家想謀反!我們告訴公爺去!”

“閉嘴!”楊景澄呵斥,“沒你的事,一邊呆著去!”

龜甲登時被嚇的不敢說話,默默低頭立在了墻角。楊景澄又想了想,低聲對嚴伍道:“你去叮囑這些人,今日的事不許亂說。按住了他們,悄悄報與千戶知道便是了。”

嚴伍忙不疊的應了,身旁幾個錦衣衛紛紛暗道,誰活的不耐煩了四處傳這些?俗話說缺什麽想什麽,他們大晉朝的皇帝老子都過繼三回了,這樣犯大忌諱的話,誰傳誰死全家!

真是不出門闖蕩,不知人能蠢到什麽地步。楊景澄輕輕吐出口濁氣,整了整衣裳,繼續往前走。龜甲快步跟上,小聲道:“世子,裏頭汙糟的很,事辦完了,咱們快出去吧。”

楊景澄沒好氣的看著自家的小廝道:“誰告訴你辦完了?”

龜甲奇道:“還有甚?”

“自然是去會會禮部侍郎張大人了!”說畢,楊景澄頭也不回的朝關押張繼臣的監牢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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